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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潮:通往塔尔西斯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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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新世界(4)(第1页)

船长愤怒之下枪决了一名挤到最前的水手。

在场的人群霎时间就陷入了沉默,他们害怕,尤其害怕老托莱多被魔鬼附身,或者说害怕得了疯病,甚于害怕托莱多再将枪口对准别人。

登上甲板,是你们自己选的路!这是天主赐予我们的伟大的使命,天主将赐予我们胜利,就算失败,我们也会是殉道者,哪怕代价是毁灭,我们也绝对不能辜负肩上的重任!

圣徒,十字军,国王陛下……托莱多的言语愈加癫狂,愈加歇斯底里,他在夜色之下像个精神病人一样些张牙舞爪,而后再一遍讲述起了一个世纪以来,那些探险家与殖民者有关于勇气与决心的故事。这一夜过去,包括门多萨在内,再没有船员敢在甲板之上提出异议,他们忧心忡忡地躲藏入船舱,与霉菌,腌鱼,跳蚤,坏血病为伴。

时间就这样在晦暗与污浊当中过去,门多萨想要靠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逃避进幻想的世界,但是那日渐凛冽的极地风潮却会吹过船体与颅骨,径直卷入他的梦中,让他难以入眠。

在门多萨的想象当中,外面的世界现在该是冰海如镜,长夜悬星,霜涛吻岸,大雪凋零,凛冽的西风漂流鼓动暮潮,在世界尽头的明暗之间与冰川的残骸粘合相吻,再化为荒芜与死寂的气息偶尔被某条巨鲸带入深海。

但是这般诡异与深邃,还有船舱当中令人作呕的一切加在一起,与老托莱多歇斯底里的命令相比其实都不值一提,那个印加信使的话在逼仄狭窄的船舱之内回响与发酵,就像酒精与烟草一样引得门多萨的精神恍惚,醉生梦死,他在噩梦当中预见了这艘船上将要发生的惨剧,而在他将忧虑告诉船长之前,他便已被卷入其中。

一直到某一天,门多萨强忍疼痛决定尽自己作为大副的一份责任,去检查一遍这艘陪伴了他10年的圣桑乔号运输船。然后,眼前出乎预料的所见便像鲣鸟掠过海面一样夺走了他的理智——那些海冰已经如荆棘长矛一场刺穿脊骨一样缠绕了那些已经近乎朽坏的木板上,像野狗一样啃咬着圣桑乔号剩余的力量。

大副!

苏尼加,克罗纳你们两个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们到甲板上去,我们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要谈!

对,甲板上!我们的好大副!这些天你一直都躲在这,可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的!说着,克罗纳便将不知道哪个船员的外套披在了门多萨的身上,然后,这两名船上的中层官员便将这位副船长拽了起来,走入风潮,走入寒冷,走到夜空之下。

冬至时分,麦哲伦海峡山海错落于漫天光彩之下,凛冽风潮呼啸而过,让这个向往天空的年轻人因为寒冷瑟瑟发抖,兴奋地对一旁的苏尼加问道——这就是极光么

应该是吧,我以前曾经坐过法国人的船到过北美的魁北克,还有更往北的地方,但是那里的极光根本就不能与这里的相比!苏尼加一边说一边用破布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想必天堂的风景也不过如此吧,可是我老婆和孩子还在哈瓦那港口呢,我就算下地狱也不想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他们,你呢,我们的大副,你读过那么多,想过那么多,你觉得这光芒是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与太阳有关也许有朝一日,人类真得可以飞上天,飞到那光芒当中去触摸神明的脸!门多萨凝视着那仿佛将整座天国焚为飞烬的光芒颤动着嘴唇,抽搐着手指,恍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炽痛若受火烤,他想起了托莱多的话,诶,等等,苏尼加,当初就是我受伤休养的那段时间,你们说看不清星星就是因为这个么

是吧,不过有什么区别我们也不懂星星,那段时间,罗盘失灵,为了躲避那一大群海盗,我们在海上像个无头苍蝇般乱窜!真的,大副,本来我想到了里斯本就找个借口,装个病,下船退出接下来的任务!我们就和你一样,对这样的任务不感兴趣。我想我们必须尽快远离,如果度过这一带之后我们不立即向北离开西风带的话,船就算不沉,我们也会迟早被冻死!苏尼加说着,递给门多萨一枚暖石,颤抖而犹豫,难道你就不怀念故乡么,难道你就不怀念终年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伊比利亚那些葡萄,橄榄还有羊毛!如果不是这趟突然而然的任务,我们这个时候就应该在那里享受假日!

得了吧,就算没有这趟任务让我们回欧洲的话,国王陛下会我们继续投入战争,想想那场帕维亚之战距离现在也有60多年!那时候我们的国王陛下还没出生,而他现在也已经是个老头了!门多萨手捧着暖石,颤抖着手指,呢喃着来到船头,目睹这那些浮冰与泡沫与船体相碰撞,有的时候,他连士兵的薪水都发不出来,却又在想100年,1000年的事业!但愿真得有天主在注视着我们吧,否则我都不知道这一切是否……

好了,好了,别啰嗦那些,我和克罗纳两个已经审问过那个印第安麻风脸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老船长他根本不想费时间去里斯本!他和那个麻风脸那天晚上是在唱双簧!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借口能彻底下命令赶快到太平洋,现在他的目的打成了!西风漂流!

你说什么

老东西和那个印加信使在演戏骗你!